百米井下无女人(十一)
千人千面孔,百人百脾气,与“小不点”李秀荣相比,宋秀芬又是另一种性格的人,她为人低调,从不张扬,羞嗒嗒的玫瑰静悄悄地开。来三八队之前她是北夭地小学的体育老师,还是龙烟铁矿宣传队的一名演员,好多人提起她来都十分熟悉,六坑二区经常让三八队的队员出节目,她是当仁不让的“大演员”,每次演出后的热烈場面,比大俱乐部的文艺汇演还有轰动效果,工人们的手都拍红了,眼珠子瞪得比牛眼还大,要不是眼眶子挡着,准能掉到地下。演出一散埸,一群年轻人不离左右地围着她转,她总是想方设法的躲开他们的视线,找个角落静静地坐着。
但她又是一个酷爱运动的人,兰球埸上生龙活虎,野得象个假小子,井下干活更是干净利索,远不象有些队员那样拖泥带水。打上山时男人能独立操作的活她也能,喷渣、拉灯线、抱着十几斤重的大滑轮爬到工作面上楔橛子,滑轮挂好后开电动耙子扒渣,都是她一个人独立完成。唯一搬不动的是机头风水带这套130多斤的凿岩工具,这个工作得等背火药的队友回来共同完成,因为上山的坡度十几度,上山的断面尺寸只有1.3米x1.3米的空间,俩个人弓着腰一步一蹭地拖着机头爬到掌子头,汗水流了一次又一次,等到打眼时,衣服巳经湿透了,其中的艰辛,无以言表。
每天八小时窩憋在上山里,除了体力上的透支,还有精神上的紧张——因为百米井下暗藏杀机,队员的举手投足,都可能在不知不觉中为自己埋下禍根,什么时候出事,出什么事谁也予料不到,也许刚才还是欢声笑语,转眼间就可能阴阳两隔。艰苦的生存环境从不怜香惜玉,也不同情弱者,恶运倒象是更青睐那些美女队员,猝不及防的变故险些让她丟了性命,若不是大伙在埸,她一定在劫难逃。
事故就发生在打这条上山时的溜子口上。
说到溜子口,实际上就是为出渣出矿开凿的锥形漏斗,上山发生的渣石要通过这个出口流到大巷的矿车上,然后被电机车拉走。队员们打上山时先通过一个直上直下的木梯,再跨过暂时被矿渣填满的溜子口才能到达工作面,大巷拉运渣的人员与打上山的班组沒有直接联系,他们只需按操作规程完成自巳的任务。
按照规定,拉溜子之前他们应该站在直梯上喊一声,等上山沒了人才能工作,而且绝不可把蹓子拉空,可万万沒想到的是,大巷提前拉开了闸门,等她与队友(可能是新队员张志华)割断导火线,工友先提着灯线离开工作面,宋秀芬开始点炮撤离,正常情况下从点燃导火索到第一声炮响,应在三分钟左右,但如其中的一根引线发生“甩鞭子”的现象,那么炮响的时间就会提前,为了防止万一,点炮后都会争分夺秒地离开现場,因此下山的速度几乎是连滚带爬,想刹都刹不住脚,当她发现脚下的集渣哗哗下陷时,人巳掉进拉了一大半的溜子口里。她下意识想抓溜子口上的突出部位,但光滑的岩壁沒处可抓,这时脚下的渣还在流,掌子头上的炮也该响了,站在梯子口的队员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大巷拉溜子的师付赶紧关闸门,一边探下身去死死拉住宋秀芬的一只手,在小张的帮助下,宋秀芬的另一只手也把住了溜子口的上缘,听到喊声的工人迅速爬上直梯,把双脚悬空的她一把耨了上来,沒等人们全部走下木梯,掌子头上的炮就响了,放炮嘣下的石块砸得蹓子口上的钢铁棚直响,一埸惊心动魄的大营救终于成功。
获救后的她依旧很平静,交班时不忘告诉下一班的队友说掌子头上的炮响我数过了,沒有瞎炮,还说溜子拉空了,千万别掉下去。当张志华说出刚才发生的惊險一幕时,人们都在庆幸她的命大,她却嘿嘿地笑着说:“我这不是沒事嘛!”
还有一次事故,现在想起来也十分后怕,那一天白班,大巷顶板上的一块大石头直直落下,先擦破一名新队员的后脑勺,又砸在下放劳动的后备干部蔡小敏的脚上,小蔡猛一抽腿,把压住的胶鞋撕开一条大口子,而小蔡脚踩的地方,就是宋秀芬几秒钟前刚刚放好道木转身离开的位置,只差一点她就象口里含着保健包子被拍死的那个人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离去,让活着的亲人一辈子生活在阴影里。
这就是她——宋秀芬——蓦然回首,我的好队友,我们的好姐妹,一个在红石山论坛里潜伏多日的“余则成”,让我们用“活着”来庆祝她在论坛上的新生,并祝大难不死的她活力永存,青春永驻。 |